云卷语文书

黎白南和Tehanu

津轻海峡冬景色

从青森的铁轨站下车,便要换乘前往函馆的渡轮。在这里,津轻海峡分隔了本州岛和北海道。


去往北方的人们身穿厚重的衣服躲在舱里,只有少数像我一样习惯这温度的人还站在甲板上。一只海鸥也在甲板边缘徘徊,它无法张开翅膀,已经处于冻死的边缘。


我很轻易地捉住了海鸥。它的喙和爪子都很锋利,不过无法刺破我的手套。我将海鸥带回船舱里。这里有专用的鸟笼,当渡轮回到暖一些的青森时,水手们会把鸟儿们放出来。


海峡上满是白雾。远处,能勉强看到龙飞岬的轮廓。好奇的游客们在比比划划,呼出的白气染满舷窗玻璃。


我的旅伴还坐在那张开裂的皮质椅子上。红润渐渐地从她的脸上消失,呼吸也越来越微弱。她也许撑不到函馆了。


即便到了函馆,警察也在等着我们。这次也许真的是无法逃掉了。


我曾经和她约定要一起去北海道。那时候我们还是小学同学,她转来了我所在的班级。我们成了朋友,我为她介绍这里的小吃摊子和大人不会发现的荒草地,还在夏天一起看了烟火。她不太说话,但是我知道她很开心。有一天,她拿来一本翻烂了的旅游杂志。然后我们约好,冬天一起去北海道。她说她爸爸就在北海道,会招待我们滑雪。


但是中学之后我就和她失去了联系,直到听人说,她的母亲信了邪教,而父亲其实早就抛弃了家庭,她也被带到某个教徒聚集的城镇去了。


我还记得同学们鬼鬼祟祟地讨论那些时的样子。我很不高兴,因为我觉得我能理解她的感受。我也不喜欢自己的家庭。


父母离婚后,我便再也没法专心学习,高中毕业我就去打工了。然后就是重复每一天的工作,直到有一天,我又遇到了在快餐店外发传单的她。


于是,我带她回了自己家。她没怎么说话,但我知道她是痛苦的;她的眼神和身体上的伤疤都说明那份心情。她的母亲找了过来——我们开始争执——最终,那个满脸皱纹的中年女人被水果刀刺穿了胸口。


在秋日凉爽的午后,我来着打工借来的送货车,将尸体丢弃在附近的小河中。据说这条河会直接流进濑户内海。


她身上满是鲜血。她也受伤了,然后病倒了。可是她拒绝去医院。


她说,想去北海道。


我们来到了上野。从这里就有直达青森的火车了。上野很漂亮,有许多高楼和漂亮的公园,道路两旁有着修剪整齐的树木。都是家乡见不到的东西。我们看了好久好久。晚上,在小旅店的电视机里,我们看到了警察通讯。尸体被找到了,她也被列入失踪。没有提到关于我的信息,的确,我已经和她多年未见了。


她说,让我离开。她说,只要她自首就好。


可是杀人的凶手是我。在我的出租房里,血——


不,凶手是她,她告诉我。是她杀死了母亲。她早就想这么做了。从不断转学的童年,被逼迫入教的少年,再到陷入传销工作的青年时代,她一直想杀了那个女人。而我只是给她勇气的那个人。


她咳嗽着,告诉我,她感谢我,她会承担这一切。


只是,在那之前,她想看看北海道。


向北。


然后,现在。


我们在津轻海峡的中心。冬雪打在船上,一切却不可思议地寂静,万物死亡,万物复苏。


我扶着她,一起到甲板上。离开之前,我看到,那只海鸥终究是冻僵了。船舱的温度没能救得了它。


在银色的世界里,我仿佛看到了远处的北海道。她的家人,深爱着女儿的慈祥父亲在那儿等着,在美丽的北国,我们重新开始,幸福地度过了一生。


“我爱你。”我告诉她。


津轻海峡的冬天,两只海鸥坠入水中。水手们摇摇头,低声感叹着,这些没有熬过寒冷的可怜生灵哟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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